種樹的人也是一棵“大樹”——讀報告文學《將軍和他的樹》

種樹的人也是一棵“大樹”——讀報告文學《將軍和他的樹》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作者：丁曉原

《將軍和他的樹》

作者：魯順民

出版日期：2023年6月

作家魯順民的《將軍和他的樹》（大象出版社2023年6月出版），是一部生態(tài)題材的長篇報告文學。32開本，沒有主人公的大幅彩照，也沒見種種榮譽證書的彩色插頁，書封上幾脈山景，青綠其上，與作品題材主題很是適配。生態(tài)作品顯得如此“生態(tài)”，這是我所喜歡的模樣。在這酷暑長夏，閱讀這部作品仿佛使人置身于大樹底下，自有一種清涼和快意。

生態(tài)文明、綠色發(fā)展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重要主題詞。文學的筆墨當隨時代，尤其作為“時代報告”的報告文學，書寫時代的大主題是它的重要使命和榮光。優(yōu)秀的主題文學創(chuàng)作不是以主題的模式化表達直接詮釋主題，而是要用得體、有為的文學方式，生動形象、富有表現(xiàn)力地反映時代主題。報告文學的非虛構性決定了其主題寫作的前提是發(fā)現(xiàn)并選取對主題表達具有獨特性和內涵性的報告對象。《將軍和他的樹》將“將軍”與“樹”關聯(lián)起來，這樣的敘事對讀者具有吸引力。

《將軍和他的樹》是人物類報告文學，作品的主人公為河北省軍區(qū)原副司令員、退役少將張連印。2021年10月他被授予“時代楷模”光榮稱號，2022年11月獲得第三屆“中國生態(tài)文明獎先進個人”稱號。在作者的筆下，張連印是一位種樹的“綠化將軍”，植樹近20年的他成了一棵特別的大樹，“站在大林邊的張連印將軍，和這片延宕到更遠梁峁上的綠色波濤互相印證著，就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作品真實地再現(xiàn)了主人公植樹的種種情況。他義務植樹，自建苗圃，購樹綠化，用完了自己的退休金，又向兒女親朋借錢，甚至到銀行貸款。并且事先合同約定，不要林權，不要產權。植樹的地方是在需要植樹而植樹不易的塞北高原、長城腳下，他不懂樹性和地質屬性，自然出師不利，但他樂于多方求教，訂閱大量專業(yè)期刊，并在實踐中摸索，終于成為雁北地區(qū)的一名植樹專家。而在植樹如意、順當之后，他又罹患重疾，多次歷險，經過治療初步康復仍心歸林地，侍弄相守。他種樹的事功是突出的。回鄉(xiāng)植樹19年，“除300畝苗圃以外，共植樹綠化20209畝，栽植苗木205萬株。……洋洋大觀的數字，是綠云浮天的樹”，綠化的面積達13.473平方公里，“占到左云縣國土面積的1.04%還多”。靜默的數字，彰顯了張連印和他的團隊植樹的艱難歷程與突出貢獻。

作者試圖寫出一個有故事并且具有精神境界的人物。在他看來，張連印“應該就是那個喚醒庸常生活中英雄主義的人，推醒沉睡在鄉(xiāng)野大地上理想主義的那個人”。無論是英雄主義還是理想主義，都指向主人公的心靈世界和精神建構。編輯家秦兆陽說過，報告文學的真實性不能只滿足于對何事何人怎么樣等事實要素的報告上，更要“挖到心靈深處，把一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刻畫出來”。這是難度系數極高的工作，但其意義也在這里。因為它既關聯(lián)著作品真實性的程度，也影響到作品文學性生成的質量。有一些主題報告文學作品，之所以好像是建在沙灘上的大廈，無法長久穩(wěn)定地矗立，其中重要原因就是用趨同的手法剪裁豐富、獨特的題材，用空洞的闊論概括、演繹各具異彩的人物或事件。對此《將軍和他的樹》的作者是保持高度警惕的。生態(tài)題材的寫作，表面看來主要關涉山水林田湖草沙等自然生態(tài)，但究其內在，人類本身的精神生態(tài)至關重要，它決定著生態(tài)價值的取向和行為方式。《將軍和他的樹》的寫作并不是就樹說樹，也不是僅僅因樹寫人，而是就將軍與樹的邏輯關聯(lián)，對其中的自然生態(tài)和精神生態(tài)的圖譜進行具有深度的全息掃描，深挖的是張連印這座博大的精神富礦。

種樹的張連印是一棵大樹，是一棵根脈深扎于故鄉(xiāng)左云厚土的大樹。張連印退休后本可以隱于都市，自在養(yǎng)生，含飴弄孫。但他想的是“等退休之后，咱們看看能不能給村里辦點什么事”。在他看來，回鄉(xiāng)義務植樹綠化是給村里能辦的最有意義的實事。他的老家山西省左云縣張家場，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地帶，是出了名的風沙之地。他回鄉(xiāng)植樹造林，是對故鄉(xiāng)一片深情的樸素表達。他年少之時，家庭屢遭變故，是一個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的放牛娃。“家鄉(xiāng)父老是我的母親”，這不是客套虛言，而是一種真切的人生體驗。故土情懷和感恩之心成為他思想和行為的精準導航。作者從張連印的個人故事中讀出人物的精神基因，讀懂“將軍和樹”的邏輯聯(lián)系。這就是張連印的獨特之處。作者發(fā)現(xiàn)了這種獨特的價值，致力于對這一圓形人物進行主體性與豐富性相統(tǒng)一的再現(xiàn)。基于這樣的目標設定，作品設置相應的“樹形結構”，主干是有關“將軍與樹”的故事，旁逸的是與人物相關的人生敘事。因此，可以說《將軍和他的樹》是一部多種敘事復合的作品，既有人與樹的敘事，也有人與故土關系的書寫，還有家鄉(xiāng)父老情懷的講述，其中流溢著泥土味、山野風，還有那樹林氣息。一個時代，一個人物，一種精神，經由作者及物又生趣的敘寫，立于讀者面前，讓我們心生感動。

（作者：丁曉原，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常熟理工學院教授）

（文章來源：光明日報2023年8月2日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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